112年憲判字第4號解析──

「唯一」有責配偶搞事還想離婚？！不行！

作者：威廉
發佈日期：2023年4月6日

目錄

• 判決主文
• 本案涉及之事實與爭點
  • 一、案件事實
  • 二、爭點分析及本判決之結論
  • 三、筆者意見－兼述結論
  • 四、相關例題

各位同學安安！！

大法官簡直是群狠人……，相隔一個多月沒出解釋後直接連續兩個禮拜各出一篇解釋，完全是配合著研究所放榜的進度，讓大家開心一下後告訴你各位考生啊是該收心了，不然我就一直給你各位出解釋，出到你考前都看不完（開玩笑的）。

這次的解釋相對起來沒那麼複雜，但是涉及一些身分法的基礎小知識，陌生的同學不要擔心，一樣會幫各位稍做複習。

那，不囉嗦了，開始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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判決主文

「民法第1052條第2項規定，有同條第1項規定以外之重大事由，難以維持婚姻者，夫妻之一方得請求離婚；但其事由應由夫妻之一方負責者，僅他方得請求離婚。其中但書規定限制有責配偶請求裁判離婚，原則上與憲法第22條保障婚姻自由之意旨尚屬無違。惟其規定不分難以維持婚姻之重大事由發生後，是否已逾相當期間，或該事由是否已持續相當期間，一律不許唯一有責之配偶一方請求裁判離婚，完全剝奪其離婚之機會，而可能導致個案顯然過苛之情事，於此範圍內，與憲法保障婚姻自由之意旨不符。相關機關應自本判決宣示之日起2年內，依本判決意旨妥適修正之。逾期未完成修法，法院就此等個案，應依本判決意旨裁判之。」

相信已經有讀過、複習過身分法的同學們都知道，離婚是一種法律上的制度，並且各國所採取的制度有所不同。這邊先幫大家科普一下好了，離婚的制度約略可以分成兩種，第一種就是合意離婚，就是雙方談妥離婚條件並於戶政機關登記離婚，另一種就是裁判離婚，出現在雙方對離婚並沒有共識，可能是一方不想離婚，也可能是都想離婚但條件談不攏，而問題往往出現在裁判離婚，因為如果雙方有共識，那產生訴訟的情況自然較少。以下介紹裁判離婚的制度：

一、第一種就是有責主義，法條會規定多種構成離婚的重大事由，且該等重大事由可歸責於夫妻其中一方，他方並可據以請求法院判決離婚

二、第二種則是破綻主義，破綻主義又可以分為積極、消極、折衷的破綻主義。前者就是即便該造成婚姻破綻的事由是A造成的，A也可以請求離婚，因為婚姻已經產生破綻、名存實亡，沒有繼續存在的意義，然而這會產生一個問題，那就是若A搞了外遇，致使婚姻產生不能存續的破綻，他卻還可以請求判決離婚，這和傳統倫理道德觀念並不相符，因此，消極破綻主義便試著解決這個問題，那就是只有無責的一方可以請求判決離婚（因婚姻已產生破綻）；而折衷的破綻主義則是若雙方均有責，則需比較雙方有責之程度，只有有責程度較低的一方能請求判決離婚。

三、那麼我國的制度是如何呢？我國民法第1052條於民國74年修正前原採有責主義，意即只有1052條所規定的列舉離婚事由才能請求判決離婚，然而於修正後新增1052條第2項規定：「有前項以外之重大事由，難以維持婚姻者，夫妻之一方得請求離婚。但其事由應由夫妻之一方負責者，僅他方得請求離婚。」顯然兼採消極之破綻主義立法。

四、然而我國95年第五次民庭會議決議所採取的見解，似又採折衷之破綻主義，而有逸脫民法1052條第2項文義之批評存在。蓋此時既不符合第2項但書之規定，則應允許雙方均得提起離婚訴訟才對（因為兩方都有責，就不符合本條但書的文義範圍了！）。但筆者也能理解民庭會議的見解，在婚姻產生破綻的情形下，往往不會有一方完全無責，多半是雙方均負有一定的責任，如果再考量風俗民情，產生此種見解也不難理解。不過如何判斷誰責任高誰責任低，也往往成為法院認定上的難題……。

本案涉及之事實與爭點

一、案件事實（以下1.節錄自憲法法庭網站）

(一) 本案共有三位聲請人對同一條法律，也就是民法1052條第2項（下稱系爭規定）聲請釋憲，聲請人一是法官，其於審理案件時認為，系爭規定限制有責配偶不得請求裁判離婚，侵害其婚姻自由權且違反比例原則應為違憲；聲請人二則情況較為特別，聲請人二及其配偶於民國56年結婚，然早已於89年簽立離婚協議書，雖未辦理離婚登記，但早已分居，日後聲請人二自承與訴外人交往並想請求判決離婚遭駁回，於獲取終局判決後聲請釋憲；聲請人三則是和聲請人一有類似的情形，均為對婚姻有有責事由，惟欲訴請裁判離婚。

(二) 簡單來說，就是聲請人二、三均面對了一個問題，那就是他們都是「唯一」有責配偶（婚姻產生破綻的原因「均」來自於他們），因此在法條適用上被民法第1052條第2項但書給擋下，而不能提起離婚之訴。他們奇摩子就不好了，認為這種婚姻破綻確實是他們所造成的，但沒必要讓他們不能訴請離婚嘛，我可以賠多一些，但拜託你讓我離，你不讓我離，這法條已經限制我受憲法22條所保障的婚姻自由，且其手段已逾比例原則的要求，違憲！

(三) 他們並在言詞辯論中提出許多論點，例如聲請人一主張，裁判離婚屬婚姻自由的一環，受憲法22條保障，且若欲裁判離婚勢必互相攻訐，反無助婚姻之維持等理由主張系爭規定違憲，聲請人二、三則主張離婚自由高度和其人格相關，限制其離婚無助於婚姻之存續，徒具形式，且手段顯逾比例原則。

二、爭點分析及本判決之結論（受理依據均依修正施行前之大審法規定，此不贅言）

(一) 本案聲請人一受理依據依照第371、572、590號釋字，又為銜接新制，復依照憲法訴訟法第55條受理，本案聲請人二、三受理據確定終局判決，主張系爭規定有違憲之嫌，符合大審法第5條之規定，爰予受理，合先敘明。

(二) 上述聲請案，依照憲法訴訟法第24一項但書併案審理。

(三) 所涉基本權及其判決理由

1.憲法第22條之婚姻自由

(1)大法官首先論及婚姻存在的目的確實是雙方配偶得共同經營其生活，發展雙方人格並建立具有親密性及排他性之結合關係，具有互相扶持之功能。

(2)而婚姻之解消，亦屬於婚姻制度之重要一環，其範圍當然包含兩願離婚，然而若雙方離婚意思不合致時，雖有賴國家就裁判離婚制度妥為設計，仍不害於其受憲法婚姻自由保障之本旨，言下之意，就是系爭規定自仍應受法規範憲法審查。

2. 大法官後論及，若雙方無法合意終止、結束婚姻關係時，此時即形成雙方基本權之衝突（一邊想離婚，另一邊不想或是條件不好不願意離，兩邊的婚姻自由衝突），然而，此時大法官話鋒一轉，完全不讓你離婚就真的違憲嗎？

3. 大法官說，就我國裁判離婚之制度而言，在修法歷程中可見系爭規定的立法理由，乃是為了強化完全無責之配偶對於婚姻解消與否有完全之決定權，除了可以避免唯一有責配偶恣意請求離婚，亦有維護婚姻之法律秩序、國民法感情，以及保障未成年子女之功能存在，其立法目的，尚屬正當（目的上，這條法條的目的是合憲的！）。

4.大法官再說，確實，各國立法例中，對裁判離婚有不同的設計，有採多元主義者（日本，有責與破綻混合），亦有採一元者（德國，純粹破綻主義），而我國採的則是採多元主義（如前所述）。而這樣的制度設計，固然可能限制了唯一有責配偶的婚姻自由，然而這樣的規定方式，確實可以達成系爭規定所想要達成的目的（也就是上述3.所說的立法目的），如非有個案過苛的情形，原則上立法者有其立法自由形成之空間，蓋此時就是保障唯一有責配偶或是唯一無責配偶之間的擺盪而已，很難說不保障唯一有責配偶就是「違憲」！

5.然而，大法官也提到前述的「過苛」情形，系爭規定並沒有區分破綻出現後是否超過相當期間，或是該事由有沒有持續相當期間，卻完全剝奪了「唯一有責」配偶請求裁判離婚的機會，可能個案過苛了！簡單來說就是假設AB之婚姻10年前（假設相當期間是10年）有了破綻，且A是唯一有責配偶，但10年間他們都沒有離婚，10年後A可能因為不明原因想離婚了，卻又回過頭說A是唯一有責配偶不准離婚，這樣就顯然過苛了！此部分應為違憲，2年內有關機關應對此進行修法，否則日後法院即應依照本次憲法判決來做判決！

6.有趣的是，在判決書第34段的地方，大法官說「至難以維持婚姻之重大事由，雙方均應負責者，不論其責任之輕重，本不在系爭規定適用範疇」顯然變更了95年第五次民庭會議決議的見解，不知道各位有發現嗎？

三、筆者意見──兼述結論

先說結論，筆者支持本次大法官的見解，蓋單純就違憲審查的角度而言，這樣的規定很難說他違憲。誠如大法官所言，制度設計有很多他需要考量的地方，例如目的、手段、甚至是風俗民情的考量都包含在內，固然每個國家有不同的設計，但在本件情形真的不能說喔沒有像歐洲一樣採積極破綻主義就是「違憲」，反過來說，為何不能說歐洲不像我們一樣就是「違憲」呢？

大法官在最後也說，在社會變遷的同時，如有必要對此制度加以修正檢討，並妥為設計新制度，那是未來的事，但本件真的很難說「違憲了」！但也歡迎各位同學有不一樣的想法，這才是法學思辨的美妙之處！

四、相關例題：111台大乙組民法A卷第三題

甲女為高階公務員，經濟獨立自主。甲與身為攝影師之乙男相戀後於甲之公務員宿舍同居，之後結婚並生下一女A。由於乙攝影工作出差頻繁，由甲主要負責A女照顧工作。在A女兩歲時，兩人因個性不合協議別居，乙搬出獨居，迄今已三年。在三年期間，乙男除在年節或A女生日時探視外，儼然回復單身生活，並先後與丙女、丁女交往與同居。以下各小題請附法律上理由回答之。

(一) 乙男今年以別居三年為由提起離婚訴訟，是否有理由？（10分）

(二) 承(一)，乙男若在訴訟過程中：（a）向甲女請求贍養費；（b）向甲女就未來之公務員退休金行使剩餘財產分配請求權。此兩請求是否有理由？（20分）